盗梦空间：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怀疑

　　文/李鲆 

　　其实我是有过“梦中梦”经历的。在一个梦里经过了很多事，有许多烦恼和纠结，忽然意识到，原来自己是在做梦，一下子就释怀了：不过是梦罢了，梦醒了，一切就结束了——但以为自己醒来时，却并不是真的醒来，而是进入了另一个梦，又开始了新的故事，直到再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，再次醒来。

　　我觉得克里斯托弗·诺兰导演应该也有过类似的经验，所以，他才会在《盗梦空间》里营造出了多层梦境。《盗》的主角科布是一个造梦师，他可以潜入别人梦中，窃取潜意识里的秘密；更可以创造出多层梦境，并通过一定的方法来往其间。层与层之间的时间以大约二十倍的数量延缓。在影片中，现实世界十个小时的航班，在第一层梦境中约为一个星期，在第二层中约为六个月，在第三层约为十年，到了第四层就是两百年。所以，主角科布和妻子梅尔在第四层梦境中牵手携老，回到现实世界时却发现不过是刚刚过了一晚。

　　是不是有点像唐传奇里“黄粱一梦”的故事？那位卢生在梦里经历了大起大落，大富大贵，封妻荫子，衰老死亡，而在现实中，店主人蒸的黄粱米饭还没有熟。诺兰导演是从中国的传奇故事中得到了灵感，还是无论古今，不分中外，人们对现实与梦境、对时间与空间，都有着同样的好奇和探索？

　　而科布和梅尔对所处环境的怀疑，也更像是庄周梦蝶的寓言。庄子不知道是自己做梦变成了蝴蝶，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子——当梦境足够真实时，人就没有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梦。在影片中，造梦者自己也常常会迷失，分不清梦境与现实。

　　科布用来区分梦境与现实的“法宝”是一枚陀螺，现实中的陀螺终会倒下，而梦境中的陀螺却会永远旋转不停。

　　梅尔爱上了那个和科布牵手偕老的梦境，不愿意离开。于是，她把陀螺藏了起来，以便让自己心安理得地相信，这里就是现实世界。科布发现后，在她的潜意识里植入了一个怀疑的意念，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并非真实，只是梦境，而在现实世界中，还有两个孩子在等着他们。于是，梅尔和科布以卧轨自杀的方式，离开了梦境，回到现实。

　　但是怀疑的念头在梅尔的大脑中不断扩散，她仍怀疑身处的这个世界并非现实，只有死亡才能真正解脱。她要科布再陪她一起自杀，以到达她（所以为的）现实世界。她死了，科布却成了杀妻疑犯，不得不离开两个孩子，仓皇出逃。

　　科布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，要在一个富二代的潜意识里植入一个意念，完成任务后，他就可以洗刷罪名，回家和孩子团聚。为此，他召集了一个团体，营造了多层梦境，要在梦中完成意念植入的任务。但在这个过程中，他潜意识里梅尔的影子（这个影子既来自他真实的记忆，也代表着他潜意识里对妻子的愧疚，对让妻子死亡的造梦工作的怨恨）开始作祟，使他的任务功亏一籄。最终，他不得不进入更深一层的梦境，以及比梦境更深的迷失域（类似潜意识的最深处）。终于，他完成了任务，回到了家中，见到了日夜思念的孩子。

　　科布在向孩子们奔过去之前，先将那枚陀螺在桌子上旋转起来。影片到此结束，留下无尽的悬念。我们不知道，那陀螺是会一直旋转下去？还是会最终倒下？我们当然希望它倒下去，因为那代表着科布历尽千辛万苦，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现实世界。但结局真的如此吗？科布自己也不敢确信，所以，他才会去旋转那个陀螺。

　　你有没有像科布、或是像庄周一样，怀疑过你所处的这个世界？你真的是活在现实之中而非梦境之中吗？你确定你今天吃的早餐，你在路上堵车的情形，你周围的同事，你现在看到的这篇文章这份报纸，都是真实的吗？你能够证明吗？

　　对于我们自己的大脑，对于我们所处的世界，我们知之甚少，所以很难结出定论。

　　陀螺还在旋转，对于这个世界，我心中充满怀疑。